晋文公一生中的几个女人
晋文公一生中的几个女人
晋文公重耳为春秋五霸之一。虽然重耳年轻时就有贤公子之名，但是，如果没有经过流亡生涯的磨砺、没有经过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的淬炼，也许到不了人生的巅峰。
重耳不是晋献公的嫡长子。他父亲晋献公娶了狄国戎人的两姐妹，大戎女狐姬生下了重耳，小戎女生下了夷吾。狄国是个小国，与晋国为邻，两国之间不时还发生小规模的战争。重耳母家不是名门望族，其母国也没有实力，所以在继承君位方面，他没有先天优势。
另外，重耳在年龄上也没有优势。晋献公还是做太子的时候，重耳已经成人，他流亡到狄国的时候已经43岁了。在外流亡19后，62岁才做了晋国的国君。如果不是天假其年，饶是重耳再贤能，也等不到成就霸业的那一天。
但是，因缘际会，各种因素凑合在一起，偶然加上必然，重耳成了历史上有名的有贤能、有德行的国君。
重耳在逃亡过程中，几个心腹之臣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等一路跟随，衷心耿耿，为他出谋划策。除了这些人之外，几个女性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她们的出场，不但让重耳的逃亡之路充满戏剧性，也推动着重耳个人命运乃至晋国国运的发展变化。
骊姬
改变重耳命运的第一个女人当属晋献公夫人骊姬。
晋献公原来的夫人贾君早死，没有生下儿子。晋献公与其父亲晋武公的小妾齐姜私通，生下了伯姬和太子申生。那个时候大国之间的联姻是常态。伯姬后来嫁给了秦穆公，也叫穆姬，对晋国政坛局势演变产生了很大影响。
晋国讨伐骊戎，骊戎人战败，把骊姬两姐妹献给了晋献公，骊姬生下了奚齐，她的妹妹生下了卓子。晋国争夺太子之位的斗争拉开了帷幕，骊姬两姐妹似乎在实施特洛伊木马之计。
晋献公十分宠爱骊姬，在反对声中执意立她为夫人。这时晋国的太子是申生，他的母亲齐姜虽是齐桓公的女儿，但已经去世，相当于失掉了强大的外援。晋献公因爱而昏了头，想废掉太子，让奚齐取而代之。骊姬假装谦让，以退为进，暗中与中大夫里克设计谋害太子。
骊姬对太子说：“国君梦见你的母亲齐姜，你要赶快去祭祀她。”于是太子到曲沃祭祀他的母亲，并把酒肉带回来献给他的父亲。恰好晋献公打猎去了，骊姬把酒肉在宫中放了六天。晋献公回家后，骊姬让人在酒肉中下毒，然后献给了晋献公。
当晋献公想要享用的时候，骊姬说：“酒肉是从外面带进来的，看有没有毒。”晋献公把酒洒在地上，地面马上鼓起来。把肉给给狗吃，狗立刻死了。给身边的小太监吃，太监也倒地身亡。骊姬哭着说：“这是太子想害你啊。”
骊姬的阴谋诡计很成功。晋献公找到了废掉太子的充分理由。太子逃到了新城。晋献公怒其不辞而别，于是杀掉了太子的师傅杜原款，以泄心中之愤。
有人对太子说：“你上书跟你父亲辩解清楚，他肯定能够辨明是非。”太子说：“国君没有骊姬，居不安，食不饱。我上书陈辞，骊姬必然获罪。国君年纪大了，我又不能使他快乐。”“那你流亡他国吗？”太子说：“国君不查清我的罪过，我怀着谋害父亲的名声逃亡，谁能接纳我呢？” 他陷入了矛盾与焦虑之中。
鲁僖公四年（公元前656年）十二月戊申这一天，老实、软弱的太子在新城上吊自杀了，一死了之。
骊姬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告重耳、夷吾的状，说这两个人都参与了这次弑君行动。他们倒没有坐以待毙，重耳逃到了蒲，夷吾逃到了屈。就这样，骊姬为奚齐做太子扫清了路障。后来，夷吾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做了国君，就是晋惠公。重耳则一直在外辗转逃亡。
穆姬
重耳逃难的第一站是狄国，这是他的母国。狄人讨伐廧咎如，俘获了两个女人：一为叔隗，一为季隗。狄人把他们献给了重耳。重耳娶了季隗，生下伯鯈、叔刘；赵衰娶了叔隗，生下了后来赫赫有名的赵盾。狄国是一个小国，重耳住了12年，伺机而动。
在这12年间，晋国内乱不断，弑君、饥荒、战争接踵而至。
鲁僖公九年（公元前651年），晋献公去世，国内马上掀起了血腥的君位之争。晋献公在世时，晋国三公子申生、重耳、夷吾在诸侯国间均有贤名，各自都有自己的一帮追随者。在晋献公的支持下，骊姬、奚齐一派属于后来居上者，打破了原来三足鼎立的格局。现在，申生已经死，骊姬、奚齐一派已经失势，政治格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曾经助骊姬设计谋害申生、重耳、夷吾的里克，掉过头来想迎接重耳回国为君；而荀息受晋献公临终之托，要立奚齐。双方没有达成妥协，十月，里克杀了奚齐。荀息又马上拥立晋献公与骊姬妹妹生的儿子公子卓。十一月，里克又杀了公子卓。荀息觉得辜负了晋献公的遗愿，就自杀了。
不过里克的一腔热情没有得到重耳的回应。重耳对里克的使者说：
“负父之命出奔，父死不能修人子之礼侍丧，重耳何敢入！大夫更立他子。”
里克只好迎接逃到梁国的夷吾做国君。虽然里克不得已立夷吾做国君，但是夷吾这派人深知国内仍不太平，国外有重耳那派人虎视眈眈，没有大国的支持，这个位子坐不稳。于是，夷吾派人给秦穆公送了重礼，并许以割让土地相赠。除此之外，夷吾还有秦晋之间婚姻关系的加持，因为秦穆公夫人穆姬（即伯姬）是夷吾的同父异母姐姐。
鲁僖公十年（公元前650年），在周天子以及秦国、齐国的支持下，夷吾从流亡地回到晋国为君，即晋惠公。晋惠公即位后，杀掉了有弑君之名的里克。他也担心里克有朝一日也杀掉自己。此后，晋国社会仍不稳定，先后遇到了两次饥荒，都在秦国的帮助下度过了难关。
但是，晋惠公这个人却不怎么样，既不讲道义，也没有格局。他非但没有把许诺的土地给秦国，而且当秦国发生饥荒时，还见死不救，拒绝了秦国买粮救荒的请求。更令人不齿的是，他还落井下石，借机发兵攻打秦国。秦穆公怒不可遏。
鲁僖公十五年（公元前645年）九月，双方在韩原交战，晋惠公战败，在战场上被俘。秦穆公夫人穆姬看到自己的兄弟当了俘虏，就使出了要死要活的手段，坐在柴堆上要自焚。秦穆公也不愿意因此事加深晋国贵族和人民对秦国的敌意，不顾将士的反对，仍以国君之礼善待晋惠公。十月，两国签订了盟约。十一月，秦穆公把晋惠公送回了晋国。同时，晋惠公的太子圉留在秦国做人质，秦穆公把女儿怀嬴嫁给他，既是用女儿笼络他，也是对他进行监视。
季隗
在秦国的支持下，晋国国内政局已经稳定下来，失去了两次机会的重耳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希望回到晋国的，于是就想去齐国。
在《史记》中，对于重耳离开狄国去齐国作了另外的解释。晋惠公从秦国回国后，意识到国内有一股势力支持重耳回国，重耳始终是个威胁，所以派人刺杀重耳。重耳因此再度流亡去了齐国。
重耳此时不愿意回到晋国，实际上可能觉得条件不成熟，风险比较大。春秋时期，周天子都要仰仗大国的支持，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诸侯国政治主要由秦、晋、齐、楚等几个寡头把持。重耳没有大国的支持，想回到晋国，机会十分渺茫。即使回来，也会陷入互相残杀之中。所以当里克派人迎接重耳回国时，重耳婉拒了。于是，在狄国等了12年之后，重耳一行人就准备去齐国寻求支持。
临行前，重耳对季隗说：“等我二十五年，我不回来你再嫁人。”季隗说：“我都25岁了，等你25年再嫁，我都要进棺材了。让我等你吧。”重耳逃亡到狄国时，已经43岁，当时季隗13岁。12年后，季隗25岁，重耳55岁。如果再等25年，季隗50岁，重耳80岁。让一个女人等25年再嫁人，确实让人感到无语。就是季隗愿意等着，重耳作为一个落难公子，命运未卜，能否活到80岁还是个问题。那时候，人的平均寿命是很低的。重耳的话体现了他惯于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公子气性。相比重耳，季隗更为理性、现实。不过，尽管她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不知结果的过程，但还是选择了等待。
重耳为什么要设25年这个时间界限呢？我想，一方面，要回到晋国做国君，需要等待漫长的时间，因为晋惠公年龄不大。另一方面，表明他不愿意季隗再嫁他人的小心思。
姜氏
重耳经过卫国，卫文公对他无礼。向乡下人讨要吃的，乡下人给了他一碗土。重耳已经落魄至极。
重耳来到流亡的第二站齐国。齐国和晋国有婚姻关系，齐桓公厚待重耳，再修姻亲之好，把宗室之女姜氏送给他做妻子，且赠送了八十匹马。
过了两年，齐桓公去世，齐国陷入内乱。此前，管仲辅佐齐桓公治国理政，齐国经济社会很繁荣，国力强盛。经过艰难困苦、受人冷落的重耳在齐国找到了生活的乐趣，过得很安逸。他非常爱姜氏，舍不得离开，有点乐不思蜀，估计这时他也把季隗抛在脑后了。
重耳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自己从哪来来，该到哪里去。跟从他的人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就在桑树底下商量着要走。
一个在树上摘桑叶的女仆听到了他们的密谋，就告诉了姜氏。姜氏倒向着重耳，怕他们的谋划泄露，就杀了这个女仆。姜氏对重耳说：
“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
重耳回答说：“没有这回事。”
姜氏说：“你走吧。怀恋妻子和贪于安逸，会败坏你的名声。”可重耳真的不想离开安乐窝。此时，重耳已在齐国待了5年，习惯了安逸的生活，且年届60岁，当年的雄心壮志估计也被消耗泰半。
姜氏就和重耳的舅舅子犯密谋，把重耳灌醉了，带他离开了齐国。
重耳酒醒之后，十分恼怒，拿起戈来要追杀他的舅舅。重耳对颠簸流离的流亡生活感到了厌倦，对返国同兄弟争夺君位感到了无望，他留恋眼下的生活。但是，姜氏知道重耳的能力，也知道他的志向，把他从温柔乡里推出来，去成就他的事业，而不是在安乐窝里消磨掉他的志向。
僖负羁之妻
重耳再次走上流亡的道路，辗转来到了曹国。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生得很密，好像连成了一整块，就偷窥他洗澡。
曹大夫僖负羁的妻子说：“我看跟随重耳的几个人，都足以辅助国家。如果他们都辅佐重耳，重耳一定会回国执政。回到晋国，一定会称霸诸侯。称霸诸侯之诛伐无礼的国家，曹国将首当其冲。你何不早点表明自己与共公不同的态度呢？”
僖负羁于是给重耳送了一盘食物，食物下面埋了一块玉。玉是贵重的礼物。重耳接受了食物，退还了玉。
僖负羁的妻子对重耳及其团队高度肯定，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来判断未来的发展，很有见地，体现了一个女人的智慧，具有很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
重耳当上国君后，果然对曹国进行了讨伐。攻入曹国后，晋文公历数曹共公的罪状，斥责他不用僖负羁，而拥有美女和高车驷马的大夫却多达三百人。晋文公下令不准士兵进入僖负羁家族，赦免他的族人，报答他的恩情。这是后话。
到了宋国，宋襄公送给他八十匹马。
到了郑国，重耳也不受郑文公待见。
一些小国的国君不但没有战略远见，而且还喜欢意气用事，不能理性地处理与大国的关系，最后都被大国所教训。晋文公后来伐曹、伐卫、伐郑，虽然打着主持正义的旗号，但也算是一种复仇行动。
接着重耳一行人来到了楚国。楚成王认为重耳能够振兴晋国，于是以礼待之。
这个时候晋惠公病重了，太子圉怕国内的贵族立惠公其他儿子为国君，与怀嬴商量后，偷偷逃回了晋国。秦穆公对此很生气，听说重耳在楚国，就让他到秦国去。他要再度干预晋国的朝政。
楚成王说，从楚国到晋国，中间隔了好几个国家，秦国与晋国相邻，秦君是个贤君，你去秦国吧。于是以厚礼送重耳到了秦国。重耳在楚国只待了几个月。这一年是鲁僖公二十三年（公元前637年），重耳已经流亡十九年。
鲁僖公二十三年（公元前637年）九月，晋惠公去世。太子圉即位，即晋怀公。
怀嬴
重耳似乎再一次失去了机会。但是，这次他有了强大的靠山。
重耳来到了秦国，秦穆公送给他5个宗室之女做妻子，太子圉的夫人怀嬴就是其中之一。把怀嬴再嫁给重耳，既是对晋怀公的报复，也是笼络重耳、巩固秦晋两国关系的手段。同时，重耳能不能接受怀嬴，也是秦晋两国能否建立良好、稳固关系的检验。
当然，怀嬴不完全是一个被作为政治工具的女人，她很有主见。当初，太子圉与妻子怀嬴商量要逃走时，她说：
“子一国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从子，亦不敢言。”
她是秦国人，又是晋国人的媳妇，双重身份使她既同情太子圉的遭遇，支持他的出逃计划，又使她放弃一起出逃的想法，不背叛自己的国家和父亲的意愿，恰当地处理了矛盾关系。
按辈分来讲，子圉是重耳的侄子，怀嬴则是侄媳妇。重耳开始不愿意娶侄媳妇为妻。但是，司空季子说：“他（指子圉）的国家都将要被讨伐了，何况他原来的妻子？而且与秦结亲，就是为了进入晋国，你还拘泥于小小的礼节，却忘掉了巨大的耻辱。”于是重耳接受，秦穆公很高兴，宴请了重耳一行。
怀嬴比重耳小一辈，而且还曾是太子圉的妻子。贵为晋国贤公子的重耳对怀嬴的态度一开始并不好，没有给予应有的尊重。《左传》中记载了一个细节。怀嬴捧着水盘让他洗漱。重耳洗完了，挥手令怀嬴走开。怀嬴生气地说：“秦国、晋国地位是平等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怀嬴虽然再嫁，但是坚决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重耳意识到自己错了，害怕起来，换了衣服囚禁自己，表示谢罪。
这个情节反映了重耳的微妙心态。秦国是大国，不可与狄国同日而语。重耳要想得到秦国的支持，对待任何一个秦穆公身边人，在任何一个场合，都不能轻慢。重耳从一生的经历中学到了这一点。
鲁僖公二十四年（公元前636年）春，秦穆公护送重耳回晋国，击败了晋怀公的军队。在重耳即位后，秦穆公又诱杀了意图谋害重耳的怀公党羽，为重耳执政扫清障碍。
重耳登上了晋国国君之位，是为晋文公。这一年重耳62岁。晋文公知恩图报，迎娶怀嬴为夫人。又派人刺杀了逃到高梁的晋怀公，开启了晋国新的历史时期。晋文公替天子行诛伐之令，威震诸侯。即位五年后，周天子命王子虎册封晋文公为伯。重耳到达了他的人生巅峰。
鲁僖公三十二年（公元前628年），晋侯重耳卒。
重耳一路走来，尝遍酸甜苦辣，看惯人情冷暖，历经复杂的政治斗争。这些经历让重耳更加成熟、老练，他在诸侯国之间纵横捭阖，使晋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期间，几个女性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从不同方面影响了重耳的命运，也为重耳的成功做出了贡献，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