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本文转自:郴州日报
□ 周小明
父亲节来临,想起父亲,忆及父爱,总是百感交集,情不自禁,不能自拔,父亲的音容笑貌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父亲走了,他轻轻地闭上眼,没有挥手,甚至没来得及看我们最后一眼,就带着我们的牵挂与不舍永远地走了。他的离去成了一种永恒的记忆,一种割舍不断的情愫。时间无法稀释浓浓的血缘,时空无法阻隔绵绵的牵挂,时光无法停止深深的思念,父亲的情和爱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只能用心灵去畅想、去感悟。他的生平,既交织着苦和泪,又布满了情和爱。鲁迅曾经说过,时间是忘却的救世主。但我却不能为之释怀。
父亲一生历尽苦难,饱经沧桑。孩提时,父亲家境贫寒,经常饭吃不饱,衣穿不起。因为家庭经济困窘,交不起学费,买不上书本,读完高小便失学。但他对知识非常渴求,想方设法积极利用空余时间勤学上进,广泛阅读,博览诗书,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名篇佳赋颇为熟悉。“文革”时,置身特殊家庭,父亲挨批斗受迫害,受尽摧残凌辱。经历了风风雨雨,走过了坎坎坷坷,他将所有的心血和希望全部寄托在我们身上,期冀着未实现的人生梦想在我们身上延续。
父亲严格对待子女,要求我们言行举止都要中规中矩。有一件事,至今令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他立下规矩,吃饭碗里不许有剩饭,家里有客人时,小孩子不能够上餐桌吃饭,吃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 睡要有睡相。好饭好菜不能独自享受,像笑话里说的“吃一块、挟一块、盯一块”,这于我们是绝不允许的。而且面对好饭好菜,不能扬扬得意;碰到不可口的饭菜,也不能皱眉蹙额。否则,父亲的筷子就会毫不留情地敲向我们的头。一直到我们上初中,才允许上桌。说真的,吃饭都是法西斯教育,一度让我极度反感,不能理解。但长大后,便渐渐明白了父亲心中的温情四溢、用心良苦、呵护有加。对于我们的学习,父亲从未放松。从小学到初中我与哥哥都在同一学校就读,为了掌握我们的学习状况,他采取相互制约的方式。了解我的情况,从哥哥处打听;而要知晓哥哥的情形,则从我这寻问。有时,为谨防我们串通一致,相互捧场,他隔三岔五地要求将考试试卷带回家里,仔细查看。他间或到学校询问老师详情。在父亲全方位的监管之下,一直以来我们都力争上游,不甘人后。
父亲劳累并辛苦地生活着,成了我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他起早贪黑,里里外外忙不停,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撑起了整个家。村里有许多田土变成了荒地,为增加收入,父亲把别人弃耕的地“盘活”起来种烤烟。要知道这些荒地远离村里两公里路程,而且要翻越一座山。付出有回报,薄田出丰产,这些被抛荒的耕地在父亲的精心经营下竟种出了片片黄金叶。烟是种好了,可要靠肩挑背扛将烟运回来,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烘烤一房烟,我家往往要利用两天时间,先天摘山外的烟,第二天再弄附近的烟。有一次,我随父亲一同去摘烟,挑着担儿走到时,就已是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浑身乏力,活还没干,便径直坐在了田埂上歇息。他见状,对我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充分有效利用,父亲在这些田地里遍种南瓜、玉米。到了秋收时节,满地都长出了金灿灿的大南瓜、黄澄澄的玉米棒。只是,将丰产之物运回家不知要往返多少趟山路,洒下多少汗水,付出多少艰辛。丰产的南瓜、玉米堆满了整屋,再用这些粮食把猪饲养得膘肥体壮。父亲把自给自足不求人的小农经济经营得井井有条,常引来村人无数羡慕嫉妒的眼光。
父亲对子女要求严格,但他心善宽厚,乐于助人。对乡邻特别是老弱病残者古道热肠,倾尽其能,竭力相助。村中有邻里纠纷,婆媳矛盾,妯娌不和,兄弟不睦等都爱找他想办法,寻求帮助,请他仲裁。父亲一次次出面调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了过年时节,村里许多人都会要父亲写些春联。父亲很慷慨,不管事情多么忙,都是有求必应,有人帮着研墨,有人帮着摁纸,有人帮着晾晒,忙得不亦乐乎。直到现在,他撰写的许多春联,诸如:“塔亭常待客,水甘最宜人”“春满乾坤福满门,天增岁月人增寿”“北国冰雪刚解冻,南方草木又催春”等等,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生活常常捉弄不幸的人,天命之年的父亲突然病倒,身体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备受病魔煎熬。但他豁达乐观,并没有愁眉不展,苦闷不堪,相反,他将苦差事比乐事,安慰我们人之生死,命运使之,借此化解家人心中的郁闷愁苦纠结。父亲走得太早,年仅57岁,他走得太急,眨眼之间就变成黄泉故人。他的一生历尽了人生苦难,阅历了世间风霜雨雪,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坚定的信念,熬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二十多年如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节衣缩食含辛茹苦,流汗掉肉忍辱负重,战胜了无数艰难险阻,把我们兄妹全部送进学校。长年累月的拼命劳作,沉重如山的经济压力,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印记:过早衰老的身体,缠身的病痛……太多太多的遗憾和酸楚,太多太多的哀思和怀念,已成为过去难以忘怀的岁月。在烧过锡箔的轻烟中,默默面对父亲的遗像,追思已经逝去的往事,不禁满眼泪花,悲痛不已,父亲的音容笑貌和慈父情怀,留下了无尽的哀思,让我永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