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往事之三-瓦拉纳西的恒河浮尸, 菩提伽耶的三千佛土
印度往事之三-瓦拉纳西的恒河浮尸, 菩提伽耶的三千佛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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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圣城瓦拉纳西
瓦拉纳西和菩提伽耶，一个位于北方邦，一个位于比哈尔邦；一个是印度教圣城，一个是佛国净土。两座看起来迥然不同的城市却有着近乎相同的特质——神圣与肮脏的珠联璧合，归宿与新生的相当益彰，善与恶的交融汇聚，神性与人性的声气相投。两座城市相距不远，都位于印度文明的腹心地带，就印度的路况条件，我和搭伴的日本游客包车只跑了4个小时，就从一座城市到了另一座。
佛国圣土菩提伽耶
沿途依旧各种肮脏破旧。2500年来，不管是法力无边的湿婆大神，还是誓渡众生的释迦佛祖，都没能让这片五浊恶世变成极乐净土。而在这两座城市中的瓦拉纳西，我经历了此生未遇的肮脏；在菩提伽耶，我更遭遇了此生未遇的惊险。
瓦拉纳西 生命终点处的恒河圣城
如果说哪一个城市最能代表传统中的印度形象，那么这座城市不是德里，不是孟买，而是瓦拉纳西。瓦拉纳西旧名贝拿勒斯，城市就在恒河边，享有“印度之光”的称号，是印度恒河沿岸最大的历史名城。相传6000年前，婆罗门教和印度教主神湿婆神在瓦拉纳西降妖除魔降伏水患，然后将恒河变成印度人的圣河。
早在公元前4至6世纪，这里已成为印度的学术中心。公元前5世纪，佛祖释迦牟尼曾经来到这里，在位于市西北10公里处鹿野苑首次布道、传教。公元7世纪，中国唐代高僧玄奘曾到这里朝圣，他在《大唐西域记》里对这座城市的古老建筑、居民生活、市井繁荣、宗教状况以及风土人情均作了详细描绘。公元12世纪，印度的古王朝曾在这里建都。今天，瓦拉纳西在印度虽然属于一座中等城市，但它却以印度教圣地而声名远扬。
瓦拉纳西是神所建立的城市，也是印度的第一圣城，在这里，成群结队的圣牛（印度人认为牛是湿婆神的坐骑，所以是圣牛，不可屠宰）施施然走过狭小的长巷，时不时还要把大脑袋伸进街边狭窄的小商店里，吃悬挂着的各种货物。而店主只能苦笑着连连吆喝，想把这不请自来的恶客推将出去。恒河河岸附近的街头巷尾，到处树立着象征湿婆男根的“林加，为印度教徒所顶礼膜拜。
按印度教的世界观，人都是由神身上的各部分变化来的，因此不论高低贵贱，当人去世时如果能将尸体焚化，骨灰撒进恒河，那么逝者的灵魂就可以顺着恒河漂流入海，重归神的怀抱，脱离轮回之苦。因此每年都有数百万不久于人世的印度人，以各种方式千里迢迢赶到恒河岸边的圣城瓦拉纳西，在这里等待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灰烬归于恒河。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恒河边密密麻麻布满了很多露天火葬场，源源不断地升腾着烟雾。由于是木柴火化，所以好多尸体未能完全烧成灰烬，还是大块的尸块就被抛入恒河。
恒河边上的露天火葬场，十几米外就有人在沐浴
当我和几个欧美朋友包小船在恒河上泛舟时，老远看到烧尸体的画面。而附近水面飘荡的黑色人体残块和各种为亡魂引路的河灯，实在让人感觉有些不适应。很多外国游客都说，瓦拉纳西是印度最脏的城市。这里不仅满街牛粪，而且印度人对生死观念超脱得实在有些过分。
这群沐浴的人就在火葬场十几米外，注意看水里还飘着人油
恒河是圣河，印度人认为一生中至少要在恒河沐浴一次，以洗涤身上的罪恶。于是出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火葬场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有很多印度人跳到恒河中沐浴，还要虔诚地捧起恒河水饮用。当地人的虔诚令人感动，但也令人惊悚。
记得当时船夫极力鼓动我和一同包船的加拿大小伙子跳到恒河里沐浴，据他说能洗净此生罪恶。然而我们对那飘着油花的恒河水充满惊恐疑虑，所以坚决不从。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建议我们摸一下恒河水得到祝福。加拿大小伙子痛快地把手伸进河里，然后飞速拽回，好像水里有食人鱼。
轮到我，我胆战心惊地把手伸出船舷，把小手指头伸进水里——天知道我遭遇了什么……本是印度最冷的季节，水却是温的，上面还飘着可疑的油花。我一探头，刚好看到一块没烧干净的人手漂了过来，一条大鱼一跃而起，咬住了那块——肉！？当时立刻有一种忍着恶心把手指头切掉的冲动……
瓦拉纳西附近佛教四大圣地之一的鹿野苑，和同行的法国老妪合影
菩提伽耶泰国寺
菩提伽耶 众生无边誓愿度
几乎没有哪个中国人不知道西天取经的故事。唐僧师徒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西天大雷音寺，终于取得了真经。其实所谓大雷音寺，便是佛祖释迦牟尼成道的地方，也就是印度菩提伽耶。似乎要来到这里，总要经历些波折。
鹿野苑的佛教遗迹
早早买好了从瓦拉纳西到菩提伽耶的火车票，但半夜3点钟赶到火车站却被告知该趟火车被取消。无奈只能和同样去往菩提伽耶的几个日本游客一块高价包了一辆跑长途的小汽车。一路上几乎没有路灯，先是纯然的漆黑，天亮后又是纯然的白——这里起了大雾，我一生中从未见过的浓雾，能见度只有不到2米。经过了4个多小时，汽车终于穿过了黑夜和浓雾，宛如穿过了人间与极乐净土的界限，来到了菩提伽耶。
菩提伽耶阿育王城遗迹
菩提伽耶位于印度比哈尔邦南部伽耶市近郊七公里处，临近恒河支流尼连禅河，与佛祖出生地蓝毗尼、初次讲法的鹿野苑、涅槃的拘尸那罗并称佛教四大圣地，并为四大圣地之首。经典记载，佛陀经历六年苦行之后，行至此地，于毕钵罗树下之金刚座上结跏趺坐，证悟十二因缘、四谛法等，而得正觉，故毕钵罗树又称菩提树，即‘觉树’之意。 此外，菩提伽耶还是甘地发起无暴力运动的地方，也是阿育王成长的地方。
菩提伽耶的中华大觉寺
菩提伽耶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很多人称它为人间佛国。这里的中心便是佛祖成道的那棵菩提树以及周边的大雷音寺，然后世界各地的佛教徒围绕着它建立了各具特色的佛教寺庙，比如日本寺、韩国寺、泰国寺、不丹寺……中国佛教协会也在这里建立了规模宏大的中华大觉寺，并派来很多僧人常驻。
菩提伽耶街头随处可见穿着各式僧衣的出家人
在菩提伽耶的街巷中，穿着各式僧衣的各国出家人竟占据了行人的近一半，还有很多善男信女和游客也来到这里朝圣。据说由于宗教冲突，大雷音寺的佛塔曾在十三世纪惨遭破坏，为保护佛塔，佛教徒在佛塔上堆起了土，使其看起来像个小山，遂成功保住了佛塔。直到1881年才被英国考古学家重新掘出，举世震惊。
菩提伽耶日本寺
这里的菩提树也已非当年佛祖证得无上正等正觉时的那一棵。据说当年为传法之故，阿育王之女僧伽蜜多以此树分枝移植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后其本树遭异教徒摧毁，遂又从狮子国那棵菩提树上移了枝回菩提道场，所以说现在的菩提树可以算是当初那棵树的孙子，也可以算是那棵老树涅槃后的浴火重生。
菩提伽耶不丹寺
释迦牟尼在这里成佛似乎有太多巧合。他从喜马拉雅山脚下云游到此，两次拜师，依然无法突破思考的瓶颈，６年的苦修使他形容枯槁。正在惶惑中，尼连禅河对面飘来了民谣小调：“琴弦太紧难成调，琴弦太松不成音，不紧不松声动人”。歌声像一股暖流传遍了释迦牟尼全身，他懂得了只有离开苦乐两极，才能让心灵在平和中思考。
菩提伽耶尼泊尔寺
于是他到尼连禅河沐浴，洗去一身泥垢后，虚弱的身体让他难以行走。这时候一位牧羊女恰好路过，善良的女子又让他喝乳粥（Kheer）恢复体力。释迦牟尼便来到了菩提伽耶，在菩提树下静思，发誓若不能大彻大悟，终身不起，他就这样苦思冥想。直到有一天，月光如一束激光在他的脑海里激活了一种思考方式，这种思考方式让他清明澄澈，心灵穿过各种烦恼迷雾，如一轮明月高挂空中。他明白了生命的真相，于是成了觉悟者——佛陀。
雷音寺中的僧侣正在更换佛像身上的禅衣，那里没有不准对佛像拍照的限制
我无从领会当年佛陀的悟道过程，但却深深被他“众生无边誓愿度”的大愿所感动。坐在雷音寺的菩提树下向上仰望，思绪和目光不由地穿越了两千多年。一片菩提树叶在下午的阳光中飘落，正落在我的身上，成了这趟旅行我最珍贵的收藏。
在菩提伽耶，偶遇一位前来朝圣的四川甘孜州老喇嘛。
佛国净土外，我亲历生死时速
然而菩提伽耶周边也是我所去过所有地方中最乱的。就是佛陀沐浴的尼连河畔，菩提伽耶有十几位高僧和居士告诉我千万不要去，因为几乎所有去那里的游客都被打劫了。然而总有不信邪的人要去朝圣，于是，我在菩提伽耶两天时间里，至少看到十几名来自世界各国的居士甚至僧侣，除了衣服以外什么也没剩下，光着脚走回来求助。对，你没看错，是光脚，因为打劫的连他们的鞋都给扒掉了……
佛国净土外，就充斥着赤裸裸的恐怖和暴力。
当时我还庆幸自己没有去那里真是躲过一劫，没想到我高兴得太早了。菩提伽耶没有火车站，要前往下一站加尔各答，必须搭车到30公里外的伽耶火车站。那天傍晚我一个人包了一辆兔兔车，在漆黑完全没有路灯的公路上行驶。走了一大半路的时候，后面开过来一辆小轿车，上面有三名壮汉。
菩提伽耶街头一位无家可归的吹蛇艺人
三人先把车开得跟兔兔车并行，然后用印地语对着兔兔车司机大吼。显然兔兔车司机非常紧张，然后加快油门开始疾驶。只见小轿车几次别兔兔车，想把我们别停。我当时心里又慌又怕，一直用英语大喊：“What happen?”然而没人理我。借着月光，我的手摸到兔兔车司机的后背，大冬天也就十五六度的气温，居然全是汗。
幸运的是小轿车里的三个男人态度并不一致，所以没有很坚决地拼着撞车逼停我们。更幸运的是这么竞速追逐了10分钟，忽然我看到了前方昏黄的路灯——伽耶市区到了。然后那辆小轿车毅然决然地调头，又重新冲入了黑暗里。
白天看起来很友善的印度男人，在黑夜里却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惊魂未定的兔兔车司机这才跟我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连说带比划：这三个男人是这条公路上有名的劫匪，每到夜里就开着车打劫单独包车前往伽耶市区的游客。司机说幸亏我是背包客，是男的，而且是中国人，他们认为中国人不如日本韩国欧美人有钱，尤其是穷游的背包客，所以打劫油水不大。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是女性搭车，那么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抢劫和轮奸，有些单身女游客甚至会被贩卖，沦为性奴。
听完兔兔车司机的话，我吓出一身冷汗。不敢想象自己刚才离死亡那么近。更令人恐惧的是，司机说这几个人跟当地警察局都有勾结，所以就算游客报案，也不可能查出什么。刚才他们一路追到伽耶市区，觉得没法下手又油水不大，所以调头又到那条没有路灯的公路上蹲守了，也不知又有哪位倒霉鬼碰到他们，更不知已有多少女游客沦落到悲惨境地……
